夜雨丨冉小平：我家的车故事

　　我家的车故事

　　文/冉小平

　　车，对于天性好动的男孩子来说，总有一种难以割舍的情结。

　　儿时的我，玩的车都是自己手工打造：一块废弃的长方形木板，两根短木棒，四个小木轮，组合在一起就大功告成了。别看这种“车”构造简单，却是我们农村娃最喜好的玩具。只要天不下雨，院坝里、田地边、山坡上，都是我和小伙伴们疯玩的“赛车场”。

　　上初中后，自行车开始在进入一些比较富有的家庭。那镀铬的车把、清脆的铃声、带绒的鞍座、闪亮的钢丝，无不吸引着我和同村伙伴们的目光。永久、飞鸽、凤凰、峨嵋、金鸡、野马、长征、飞川……这些自行车品牌我们张口就来，如数家珍。可是，当你走进供销社，看到两百多元的“天价”，别说我们当学生的买不起，就连我们的父母都买不起！于是，只好咽咽口水，一步三回头的怅然而去。

　　当时的自行车因为太过于贵重，因而成为有钱人家嫁女时最体面的陪嫁。几十抬箱柜被褥，一辆崭新的自行车，在宛转悠扬的唢呐声中，不紧不慢地行进在蜿蜒的山路上，风光无限，面子十足。

　　面对自行车的强烈诱惑，我几乎是做梦都想拥有一辆。于是，终于鼓起勇气向在中学当老师的爸爸开了口：“爸，我想买个自行车，每次回乡下老家都要走三个多小时，实在是太累了……”

　　“家里哪有钱买自行车嘛？你只管好好读书，其他的想都别想。”

　　一瓢冷水，把我从头浇到了脚。其实，爸爸并没有说谎，因为那个年代，我家一个月都吃不上一次肉，我一年的零花钱不超过五元，想买一辆自行车，无疑比登天还难！

　　尽管如此，我的自行车梦依旧没有熄灭。不久，学校一个老师因家里急用钱，想把先前结婚时买的自行车一百六十元便宜卖了。机不可失，于是，我再次探了探爸爸的口气，结果得到的依旧还是那句像青冈木一样硬梆梆的话：“没钱！”

　　周末，回乡下老家的土路上，疲惫不堪的我和同村的伙伴们在夕阳下缓慢前行。偶尔一辆自行车响着铃铛飞驰而过，把我们几个瘦小的身影抛得老远老远……

　　十余年的校园生活，转瞬即逝。走出校门，我被分配到一家国有企业上班。每天两公里多的上班路，早出晚归、风雨无阻，着实把我累得够呛。可刚进入社会，囊中羞涩，买自行车的钱什么时候才能凑得齐呢？正当我愁这事时，爸爸却把两百多元钱塞到了我手里：“去买辆自行车吧，天天走路上班也不是个事儿。再说，你现在开始工作了，家里的经济也在慢慢缓解了。”

　　从此，我也终于成了让人羡慕的“有车一族”。有了自行车后，不管是赶集上班还是郊游钓鱼，它都和我形影不离。当然，擦车洗车更成为我生活中必不可少的重要环节，而朋友来借车，却又成为我心中难以言表的不快……

　　春夏秋冬，寒来暑往，我那辆视若宝贝的自行车载着我的青春和梦想，磕磕碰碰，一路前行。

　　这时，我爸的工资已上调了好几级，我的收入也逐年上涨，吃肉已不再奢侈，零花钱也变得不再拮据。不经意间，自行车就进入了千千万万的寻常百姓家，而摩托车也开始闯入了人们的日常生活。

　　脚一踩，油门把一拧，一下子就窜出去好几百米远，真带劲儿！摩托车和自行车相比，其优越性不言而喻。可在我们几千人的小镇上，摩托车也只有一辆，而且是唯一的一辆！

　　那辆“嘉陵”牌摩托车，躬身弯背，结构小巧，外形极像蚱蜢，于是，我们都叫它“蚱蜢车”。每到周末，那辆“蚱蜢车”都会准时到我们中学的操场上跑上几圈，那发动机“哒哒”的轰鸣声，那飘着清香的汽油味，那消声器排出的缕缕白烟，引来无数师生围着圈儿驻足观看。那个摩托车主，更是神气十足，总是故意把油门儿拧得震天响，沿着操场一圈又一圈地风驰电掣……

　　攀比心和红眼病，让我夜不能寐。自行车在摩托车面前，显得是那样的廉价和不值一提。但天文数字一般的高价，最终还是把我带回了现实。乡间的小路上，我依旧费力地蹬着自行车，迎来朝阳，送走晚霞，期盼着梦想实现的那一天。

　　时光流逝，岁月无声。不知在何时，我上班的土路变成了水泥路，路上疾驰而过的摩托车也越来越多。也在那一年，我邂逅了一个陪伴我终生的姑娘——蓉。和蓉从相识到相恋到成家，我那辆自行车功不可没。后来，随着儿子的降生，我们的小家庭更是其乐融融幸福满满。

　　虽然多了一张吃饭的小嘴儿，可家里的小日子却越来越滋润：彩色电视机买回来了，双桶洗衣机买回来了，名牌电冰箱买回来了，电测光照相机买回来了，三碟连放VCD机买回来了，程控电话装好了，家用电脑买回来了……许多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家用电器和通讯设备，仿佛一股脑就涌进了我的家里。而每月月底，妻子都要去信用社存上一笔闲钱。问她一共存了多少，她总是笑而不语……

　　“当时代决意抛弃你时，再见都不会说。”至少，这句话对于我那辆自行车而言，再适合不过了。

　　那次，我正准备去给自行车补胎，妻子说：“这车都骑了那么多年了，干脆不修了，换台新的。”

　　“好啊，我早就想换了。要不，你赞助点儿钱，我去买辆新的？”

　　“行啊，你明天下班了来我们单位拿。”妻子很爽快地说。

　　第二天，我刚下班就跑到了她们单位。她拿出一沓钱就递了过来：“这是6000元，你各自数一下。”

　　“买辆自行车，哪要这么多钱？”我大惑不解。

　　“现在谁还买自行车？骑起不仅慢还费力，不如买部摩托车。”

　　幸福真是来得太突然！我做梦都没想到，那个我日思夜想跑起来像飞一般的“高档货”，竟然就这样轻轻松松地成了我家的新成员！

　　有了摩托车后，再遥远的路途也不再遥远。我们三口之家的生活，开始有了真正意义上的诗和远方。而那辆陪伴我多年的自行车，就像一个迟暮的老人，蜷缩在墙角，默默地擦拭着岁月留给自己的风尘和刻痕。曾经，人人追求的“时代骄子”走下神坛，变成了久远的记忆。

　　当摩托车在嘲笑墙角锈迹斑斑的自行车时，肯定没想到自己也很快地走到了“人生”的尽头。

　　2015年国庆节前，四个轮子的小汽车也成为我家新的一员。随后，我的兄弟姐妹和许多三朋四友都先后开上了自家的小汽车。但是，人们一点儿也没有因为这事张扬或炫耀，因为，一个普通家庭拥有一辆或几辆小汽车实在是太平常不过了！

　　从木板车到自行车，从自行车到摩托车，再从摩托车到小汽车，无不是我家生活水平提高的最好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