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第一遍的时候听取了首映会上观众的建议,不去纠结回来的到底是姐姐还是妹妹,而是关注导演想给我们传达的核心主题“我是谁”、“爱”以及“救赎”。昨天二刷,也将目光更加瞄准了第一次没有关注的细节以及还有疑惑的地方,也是直到昨天晚上思路才有些清晰,其实这个回来的人究竟是谁,我们还是可以来探讨的。

首先说明我的立场,我相信回来的是如玫

以下是几个细思恐极的地方:

1、若蓝给观众的感觉是沉静、善良、但内心压抑痛苦,如玫则是开朗大方,似乎一直作为“恶”的一面在抢走姐姐的东西。在看第一遍的时候,我认为电影一开始砸窗户的女孩如玫,判断的原因也很简单:她穿了红色的衣服。一般双胞胎父母为了区分孩子,用名字里相应的颜色来给他们穿衣服也是再正常不过了。但导演远没我们想的那么简单,注意此时两个小朋友的对话——“我们来换衣服吧。”“啊,又要换啊。”由此可以看出,这不是她们第一换衣服,所以砸窗户的很有可能是若蓝而不是如玫。可能若蓝从小就懂得变装、嫁祸给妹妹来逃避责罚,她并不像我们以为的那么美好。

2、若蓝把阿良为她选的钟送给了妹妹,阿良并不知道“送钟”与“送终”是同音,但若蓝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在阿良问她“这个可以吗?”的时候愣了一下,但最后还是选择了这份礼物,说明她内心“我希望如玫能消失”的想法在此时还是占了上风。她没有过多得顾虑妹妹的心情,最终还是选择将这份礼物送出去。

3、在四人聚会上,如玫说“我们什么事情都知道,还分享所有的东西。”导演给了此时的若蓝一个镜头“面色沉静眼神定定地看着前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她没有给出反应。”因为若蓝并没有和妹妹分享所有的东西,游泳、阿良、天伦送的衣服还有首映会。

以下是我认为是妹妹回来的理由:

1、这一点是最明显的一点,若蓝会游泳,如玫不会游泳。游泳这种技能就像骑自行车,学了一辈子都不会忘,入水的时候身体会给出最本能直接的反应。而如玫站在泳池旁边的时候手足无措(这个时候她已经对自己的身份产生了怀疑),下水的时候也是直直地跳下去,丝毫没有游泳的经验,阿良把她从泳池里捞出来的时候,显然已经呛水。另外,如玫是一个演员,性格比若蓝更加外放,所以她在选择泳衣款式时不像姐姐那么保守(虽然没穿bikini但好歹是个吊带还露背)。

2、《阿诗玛》。这是阿良第一次带若蓝去看的电影,在这个露天电影院里,阿良第一次牵起了若蓝的手,荧幕上十指相扣的场景显格外温柔。但是,此时播放的电影《阿诗玛》却显得格外不和谐。《五朵金花》与《阿诗玛》都是杨丽坤的作品,并且都是歌舞电影(上映前许多影评人也看错了)。但它们最大的不同是,前者是喜剧,后者是彻底的悲剧。在与幸福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与它错过,阿诗玛化作了沉默的石像,众多象她一样怀抱着祈望的人们消失得无声无息。一片死寂。这也暗示了若蓝肉体的消逝,再次为影片埋下伏笔。

3、第一首诗《我对事物以美相称》

美是对不存在的事物的命名

我对事物以美相称,是因为它们给我带来了快乐。

它毫无意义。

那么,我为什么说,“事物是美的”?

这首诗说“美是对不存在的事物的命名”似乎也暗示着,其实若蓝并不存在,这种想象出来的美最终会消逝。而若蓝最后也确实因为对五分钟的贪婪而受到了惩罚,尽管她在死前已经明白对自我的肯定。而阿良虽然也将表调慢了五分钟,这不像是想占点便宜,更像对死去的女友的一种纪念,延续女友的习惯。

4、蝴蝶的意义。在毛里求斯事故后,看见蝴蝶的是阿良而不是天伦。中国古代用化蝶来比喻人的消逝(最典型的梁山伯与祝英台),蝴蝶的出现意味着若蓝的肉身已经消亡,此时回到爱人身边是做最后的告别。第一遍看完时,舍友问我为什么看到蝴蝶的是阿良而不是天伦,我觉得除了前面提到的原因,还有一点是,阿良更加纯粹,而天伦心思显然更复杂,一般善良干净的人更能看到美好的东西,而阴暗的人往往眼睛被另外的事物所蒙蔽。

5、如玫选择抓住了天伦的手。在重大事故后,如玫醒来眼神没有从天伦脸上移开半分。此时的她犹如惊弓之鸟需要的是爱人的抚慰,所以她毫不犹豫的抓住了天伦的手。若蓝已经在毛里求斯得到了救赎,她在给阿良的信里表达的很清楚。“我很开心我们是双胞胎。”“我已经开始怀念钟表店里走字的声音。”“不需要快五分钟也不需要慢五分钟,只是这一刻就好。”而若蓝把慢了五分钟的表放在了圣母像前,更显示出她已不再需要这五分钟的寄托于慰藉。

6、衣服。看前一部分时可能大家会觉得是若蓝回来了,因为一年后的如玫穿衣说话完全是若蓝的样子,但看到衣服这个地方可能又混乱了。天伦对如玫说,“这衣服是我买给你的”“你忘记了吗?”如玫回答“没有”,但在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显然愣了一下。一年的生活她一直都知道天伦在怀疑她,所以眼下虽然不明白但也只能这样回答。而她的这一件应该是自己买的,影片在前面特意提到过,若蓝和如玫总是看上同样的东西,甚至分开去买东西也会买回一样的东西。这一点其实是在给后面埋下伏笔。

7、“你从来就没有爱过如玫!”如玫在问这句话的时候人称很奇怪,她没有说“你从来就没有爱过我!”这并不符合一般人的说话习惯。在四人聚会的时候如玫对天伦说“分不出来的人才有问题。”和天伦在一起的人有时候是若蓝,有时候是如玫,但是天伦并没有分辨出来。现在若蓝不在了,和她生活在一起的人一直是如玫,他却对此时的爱人产生了怀疑,怀疑她的“身份”,让如玫觉得自己的丈夫爱的并不是自己。如玫此时再次对自己的身份产生怀疑。

8、小城之春》。这是阿良带如玫去看的电影,期间阿良试图去牵如玫的手一如他当时对若蓝,但他最终放弃了。《小城之春》这部电影牵扯到感情伦理,玉纹(女主)还有礼言(女主丈夫)之间的貌合神离痛苦纠葛,玉纹对礼言的某种麻木以及责任,礼言对玉纹的愧疚对生活的无望,还有妹妹(丈夫妹妹)戴秀对生活的热爱,对来客章志忱(女主以前的爱人)的憧憬,章志忱和玉纹之间曾经的和现在的暧昧情愫,在十年之后复活的情思,但是又无法绕开朋友也就是丈夫的存在。每个人都在压抑自己的欲望,都希望某种解脱,都体味着自己的痛苦。爱人已经逝去,我能爱上她的妹妹吗?阿良可能会这样想到,最终他还是选择压抑住了自己的欲望。

9、伤疤。两姐妹都提到了童年砸玻璃事件以及秋千事件,并都声称受害人是自己。阿良从房里追负气逃跑的若蓝,表明了对若蓝的重视和担心。在若蓝告诉阿良她头上有伤疤的时候,此时的若蓝已经面临崩溃边缘,阿良要是走上前去查看伤疤,会让若蓝觉得她没有得到他的信任。并且,两人认识时间不久,当时距离较远,都为看伤疤造成不利因素。所以我大胆假设,其实若蓝头上并没有伤疤,只是她对自己的认同产生障碍,认为自己才是那个一直受伤的人,伤疤也是在自己头上。而阿良查看如玫的伤疤,是在怀疑,他其实也在怀疑。他对天伦说,那就是如玫,但他在事故发生一年后去见如玫时,拿自己的怀表和钟的时间校对(这是他区分若蓝和如玫的办法),他发现钟并没有晚五分钟,他明显有失望。

10、首映会。天伦说在如玫去毛里求斯之前他们已经一起去看了首映会,但如玫没有任何印象,天伦凭此认为她不是如玫。但天伦没有想过,当初陪她去看首映会的可能根本不是如玫而是若蓝,而若蓝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如玫。如玫在听到天伦的反问时也给出最真实的反应,茫然。在走廊上,天伦问如玫的父亲“爸爸,她真的是如玫吗?”“我怎么可能连自己的女儿都分不清楚。”但他在回到房间,试探性的叫了一句“若蓝”,如玫也给出了她的反应,伤心、失望、无可奈何(这一段刘诗诗的表演十分到位!仅仅用眼神和轻微的面部表情表达自己的感受)。如果回来的是若蓝,这个反应着实有些不对。

11、如玫家里的照片。如玫家里的照片一直给的是一个虚晃的镜头,但在天伦看如玫事故前拍的《神女2014》时给了一个定格,只有半张脸的“刘诗诗”,只有左半张。若蓝在钟表店里聆听钟表走字声音的时候,倒映在钟上的画面在右边;如玫也在钟表店里和姐姐做过同样的动作,不同的是,她的脸映在了左边。这里也可以看成是导演留下的推理线索,要知道,这部电影里的每一个道具,每一句台词都不能忽视。

12、第二首诗《没有人爱任何别的人》。

没有人爱任何别的人

他爱

在别人的身上寻找属于自己的东西

如果别人不爱你你不要烦恼

他们感觉

你是谁

而你是一个陌生人

做你所是的人

即使从未爱过

在你的自我里是安全的

你只经受

少数的悲伤

在读这首诗的时候如玫完成了对自我的救赎,此时此刻她已经是一个崭新的人,不是如玫也不是若蓝。“在你的自我里是安全的。”如玫意识到我就是我,不需要别人来认识,我是谁我自己清楚就够了。自己对自己的认同远比其他人重要的多。(天伦之前也提到过,不管双胞胎有多难分辨,本人应该是清楚的。)如玫从此刻开始产生自我认同,而不再去纠结以前的记忆。

13、表。阿良送给若蓝的表慢了五分钟,若蓝也很享受这偷来的五分钟,她希望在这五分钟里能进入和如玫不同的世界感受不一样的人生。但在去毛里求斯之后,可能是那里的风景实在优美,让人能静下心来思考,若蓝得到了升华与解脱。她在给阿良的信里写到,想念钟表店走字的声音,那其实是怀念钟表店和钟表店里的人。“不需要快五分钟,也不需要慢五种,只是那一刻就好。”若蓝在圣母像前,把“五分钟的安宁”和“永久的平和”作交换,已经得到心灵的救赎。她在出事的时候把代表“上帝”的十字架交给了妹妹,完成了对灵魂的救赎。在如玫故地重游之时,如玫把表重新拿回,则意味着她对姐姐的原谅,原谅她姐姐对她所隐瞒的和对她造成的伤害,背负起两个人的灵魂共同生活下去。而将调回准确时间的表还给阿良,则是说明自己已经开始在正确的轨道上行走,作为一个全新的人继续生活下去。

这部电影导演避免了所有可能引起“高潮”的因素,只为还原出他心目中完整的故事,导演对原著2/3进行了改编,丝毫没有逊色于原著,反而将主题升华拔高,导演7年的用心可见一斑。这么一部节奏缓慢的日式电影想要在中国取得较高的票房显然不是件容易的事,但导演仍旧希望中国观众能喜爱它,因为这是在中国拍摄的,大量的中国工作人员付出了心血。但在现在这么一个快而浮躁的社会,能静下心来好好欣赏一部电影的人少之又少,更何况还是这样一部晦涩难懂的文艺片。在电影院的两小时大家更愿意选择剧情酣畅淋漓的剧情式电影,或者简单粗暴的爆米花电影。在饭店,不合口味的菜你会浪费钱去点吗?在商店,一件不合身的衣服你会买吗?尽管其他人将它们视若珍宝,但不适合终究还是不适合。但好东西总会有人欣赏,就像那句耳朵已经听出茧的话,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整片影评我没有过多的讨论主题,因为已经有很多人已经给出了她们的答案,我相信每个人心中也有自己的答案。我想,每一世代的年轻人都是脆弱的,敏感的,容易受他人影响的。而对正在年轻着的一代来说,这个挑战却异乎寻常的艰难。我们太过在意别人的目光,永远活在自己给自己绑缚的枷锁之下。这个世界是否称赞你、羡慕你、爱你,在某种程度上是个不断膨胀的谎言。关键的问题在于,你是否对自己足够诚实,并且接受诚实之后的不完美。找到自我认识自我,这样才能够抵抗住琐碎生活对人的消磨。同时,抵抗住敏感,抵抗住敏感带来的恐惧与动摇,更为柔软而坚韧地活在当下,毫无疑虑地走过这个世界。

导演想告诉我们的可能远远不止这些,也许每看一遍都会有新的感受,新的细节与线索等待我们的发掘。

还是那句话,导演:收膝盖吗?